氣候變化稅：潛在的綠色貿易壁壘

　　要點導讀：

　　2006年10月，一個專為歐盟委員會高層討論小組撰寫的報告草案建議，對來自未采取減排行動國家的能源密集型進口產品征稅。然而，這個報告草案并沒有得到產業界的廣泛歡迎，持保留意見的也不在少數。歐盟貿易委員曼德爾森明確反對這種所謂的京都稅，認為采取懲罰性措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應該倡導和推動WTO下的綠色產品和服務的零關稅貿易和國際合作。雖然這種征稅措施的合理合法性被質疑，而且其在政治可行性和具體操作上也還存在一定的問題，但是氣候變化稅似乎來勢洶洶。如果可能，這將會成為第一個關于氣候變化的貿易壁壘。因此，必須加以關注。

　　2006年10月，一個專為歐盟委員會高層討論小組撰寫的報告草案建議，對來自未采取減排行動國家的能源密集型進口產品征稅。報告被披露后，在歐盟社會各界引起強烈反響。2006年11月13日，在可持續發展部際委員會會議上，法國總理德維爾潘強調“歐洲應該竭盡全力反對環境傾銷”，并表示準備與其它歐盟國家協商，自2012年起對來自非《京都議定書》締約國的進口工業產品征收二氧化碳排放稅。

　　歐盟面臨局部減排的困境

　　歐盟一直是氣候變化行動的積極推動力量，但其積極倡導遏制氣候變化的一個很重要的打算，就是取得相對美國、日本等國的國際競爭力優勢。歐盟的能源技術水平以及可再生能源的發展水平都比美國要高，但是在化石能源價格低廉，高排放技術盛行的條件下，歐盟相關企業無法占據市場和擴大投資。如果國際氣候協議要求各國推進減排，那么將有利于歐盟企業實現其競爭優勢，進一步改進能源效率，增強企業的創新能力。

　　但是獲得新的國際競爭力優勢只有在長期條件下才能實現，在短期條件下，環境管制本身會對經濟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環保措施提高了產品的生產成本，迫使企業增加投資，從而導致產出和利潤的降低。工藝流程復雜度的加大還會使得管理難度和費用增加，分散管理者的精力，影響對其他事務尤其是公司戰略和長遠發展等方面的關注；在市場競爭異常激烈的情況下，環境保護甚至還會阻礙企業開展技術創新活動。所以嚴格的環保措施會增加企業成本，形成新的約束，從而降低競爭力。

　　而在開放經濟條件下，經濟強國和歐盟主要競爭對手美國不承擔減排義務，使得歐盟站到了一個更加不利的位置上。有學者擔心，在局部減排而缺乏調節措施的情景下，歐盟的產出不僅比在不減排的情景下要少，而且比在全球共同減排的情景下還要少。因為此時美國的產出會增加，市場競爭使得更低效率的技術和設備也會被使用，從而導致更高的排放，抵消一些本來可以激勵促使消費方式轉移的努力。所以，局部減排只能產生很小的效果，不利于氣候變化目標的實現，同時又削弱了歐盟企業的競爭能力。另外從動態效應來看，新的投資也偏向于美國，因為存在更低的投資成本和技術條件，這樣本來應該淘汰的能源技術和設備反而更能得到應用。

　　更重要的是，歐盟內部面臨能源密集產業遷出的威脅，而反對減排行動的相關產業的游說可能會使得歐盟無法實現更有雄心抱負的減排目標。而且，局部減排帶來的漏洞和高交易成本也會使得當前排放交易運行不通暢。與此同時，美國反對減排的集團會因競爭力加強而得到利益，進而會加強游說力度，阻礙美國參與國際氣候協議的進程。這一切最終導致遏制氣候變化的國際合作舉步維艱，環境保護和經濟發展的目標都無法實現。所以，無論從效率和公平的角度來看，都需要采取一定的調節措施來解決這個問題。

　　也許最好的辦法是把美國納入國際合作的框架，采取統一的措施，比如征收統一碳稅。但是這在可以預見的未來尚沒有希望。另一種辦法是免除能源密集型產業的碳稅。但是這樣做在國內產業之間又產生不公平，況且這些產業的邊際減排成本較低，不承擔減排責任也不具有經濟效率，也難以有效減排。

　　氣候變化稅的原理

　　在歐盟早就有人主張對來自未履行減排義務國家的進口產品征稅，以此來彌補減排政策帶來的競爭力損失。但是因為《京都議定書》生效遙遙無望，這些主張一再被擱置而沒有受到足夠的重視。到了2004年底，《京都議定書》生效在即，馬上又有人主張歐盟應該開征這種調節稅。

　　這種似乎是國際氣候制度下特有的稅收，其理論基礎是邊境調節稅。邊境調節稅是國際貿易中一種普遍的做法，但主要是對營業稅、消費稅和增值稅的調節，在實踐中的應用可以追溯到18世紀。在允許各國實行自己的國內征稅體制條件下，為了不對國際貿易造成影響，邊境調節稅允許出口國對國內生產的出口產品進行稅收返回，而進口國可以對外國生產的進口產品征稅，使稅收標準達到與對本國產品同樣的水平。這樣做，既可以保護出口企業在國際市場的國際競爭力，也保護了本國企業在國內市場的競爭力。歐盟對氣候變化稅的爭議據報道，除水泥業表示支持以外，該報告并沒有得到產業界的廣泛歡迎。持保留意見的也不在少數，比如歐盟氣候變化專家Daniel　Cloquet擔心，這種征稅措施可能會引發一場歐盟與美國或者中國之間的“貿易戰”。2006年12月18日，歐盟貿易委員曼德爾森發表演講，明確反對這種所謂的京都稅，認為采取懲罰性措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應該倡導和推動WTO下的綠色產品和服務的零關稅貿易和國際合作。他說：“不加入京都議程并非就是非法行為，在WTO規則下也并非就意味著補貼。更何況，我們怎么才能確定對哪種產品征稅呢？中國已經批準了議定書但作為發展中國家并不必承擔減排義務。美國雖然沒有批準，但是像加利福尼亞這些州已經采取了雄心勃勃的氣候變化政策。”他說：“京都稅不會是一個好的政治手段，集體責任只能通過對話、激勵與合作的政策才能被接受，而非強制性的政策。”他認為先行減排本身就是一種優勢，建議歐洲積極開發新能源技術，采取更堅決的行動推進減排。曼德爾森的演講強調消除對于氣候變化和能源效率不利的市場障礙，要求促進技術的轉讓和讓貿易和市場發揮作用。他認為歐盟可能有必要，也有能力忍受當前競爭力受損的階段，來迎接長期的競爭優勢，并最終吸引和推動其它談判者加入氣候變化行動。氣候變化稅對中國的潛在影響美國作為最大的溫室氣體排放國，其經濟發展水平和企業的競爭力對歐盟造成的威脅是主要的。但是一旦歐盟采取了針對美國的類似氣候變化稅的措施，也必然影響到發展中國家，尤其是同為排放大國和貿易大國的中國。對于中國，歐盟已經切身地感覺到中國經濟崛起和貿易全球化深入發展所帶來的激烈競爭。歐盟于2006年11月新發布了對華貿易政策文件，作為指導未來10年歐盟對華貿易和投資政策的指針，文件開門見山地指出：“中國是歐盟貿易政策唯一的、最大的挑戰”。

　　溫室氣體排放涉及經濟的方方面面，能源密集型產業比如鋼鐵、造紙、煉鋁業都是國民經濟和出口貿易的重要行業。而一旦歐盟開始征收氣候變化稅，會對中國出口到歐盟國家的產品產生重要影響。中國企業和產品的能耗高，效率低，按含碳量計算納稅可能要高于美國產品，所以市場價格會隨之上升。

　　雖然氣候變化稅的合理合法性被質疑，而且其在政治可行性和具體操作上也還存在一定的問題，但是氣候變化稅似乎來勢洶洶。如果可能，這將會成為第一個關于氣候變化的貿易壁壘。因此，必須加以關注。

　　中國社會科學院可持續發展研究中心·謝來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