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隨意翻閱公司財務（財務管理）教科書或者國外財務雜志，數學模型或公式“俯拾即是”。這給人們一種印象：似乎公司財務行為是一種理性的行為。其實不然，公司財務行為是理性與非理性的統一。被《哈佛商業評論》譽為“華爾街最杰出的觀察家和批評家”的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法學和金融學教授路易斯·洛溫斯坦（Louis·Lowenstein）所著的《公司財務的理性與非理性》（Sense ＆ Nonesense in Corporate Finance）揭開了這種似是而非的面紗。洛溫斯坦在《公司財務的理性與非理性》（上海遠東出版社，1999年12月版）一書中，通過一個虛擬公司（中美公司，一家大型公眾持股的處方藥品制造商）和一個虛擬人物（奧洛克，該虛擬公司的董事會主席和首席執行官），以公司財務學基本原理為主線，將許多重要的財務學文獻和觀點通過虛擬公司的財務實踐以及虛擬人物的對話表述出來，以敏銳的洞察力、直言不諱的風格和健康而充滿智慧的“不敬”態度，向公司財務中的一些傳統“神話”發起挑戰，提醒人們關注公司財務中基本的、永恒的和理性的部分，摒棄那些短暫的、非理性的“神話”。仔細讀罷該書，受益匪淺，感想良多。下面就此與同仁交流。

　　公司財務行為充滿著人性化

　　現代公司財務奠基于金融市場和公司制度。公司財務行為就是財務經理人員在公司制度框架內，面對現實的金融市場應用財務理念所表現出來的行為。作為公司財務行為主體的財務經理人員本身是一個經濟人。他（們）所做出的種種財務判斷與財務決策充滿了人性化色彩。這就不免存在理性與非理性因素。比如對同一個企業的經營風險或財務風險的判斷，不同的財務經理人員就有不同的態度。由此作為現代公司財務重要組成部分的資本結構的選擇也就是一個人性化的過程。所謂“最優資本結構”實際上是不存在的。公司財務強調“適度舉債經營”道理也就在于此。“適度”一詞淋漓盡致地表達了公司財務行為存在人性化層面。這個“度”完全由企業的財務經理人員把握。同時，在諸如金融市場這樣的取決于許多個人行為的復雜現象中，所有決定過程結果的環境因素很難被完全認識或衡量。如此，金融市場經常是人性化或非理性的。奠定于金融市場的公司財務又怎能時時保持理性呢？“在一個有效市場內，沒有事先可以覺察到的便宜貨。因為別人早已捷足先登了。”（《公司財務的理性與非理性》P248，以下引文只注頁碼）同樣某個公司的財務行為，一旦到了金融市場人們可以有不同的認識。公司財務將這種情形美其名曰“信號傳遞理論”。要不然，股票分割與股票股利這種公司財務行為怎能引起金融市場的反應和投資者的青睞呢？從理性的角度看，“股票分割和股票股利就像比薩餅。一塊比薩餅切成4塊還是8塊有什么區別呢？”（P222）但是，由于存在信號傳遞問題，市場預期卻大有區別。“雖然股票分割和股票股利很相似——因為在任何一種情況下，都只有一個比薩餅——但是，人們對這兩種方式的運用以及看待它們的態度卻大相徑庭。”（P222）這樣，“即使當股票股利的市場價值大大超過了企業當年再投資的收益或根本就沒有收益時，企業也仍然會一再地支付股票股利，就像常常無緣無故地傻笑一樣，很多這樣的股利只是傻笑而沒有實質內容。”（P223）可以這么說，公司財務的籌資決策、投資決策與股利政策都不同程度地存在人性化因素。人性化也就意味著未必都是理性的，而是同時存在理性與非理性因素，并非完全可以用理論或數學模型加以解釋。因此，我們應該側重于公司財務理念的培養與熏陶。

　　公司財務有數學模型，但是不全是數學模型

　　在公司財務中，數學模型或公式是一種使問題簡單化的有力的分析工具。我們自然不能否定數學模型的這種作用。但是，我們千萬不要本末倒置，應該清醒地意識到數學模型或公式的局限性。以貼現現金流量（Discounted Cash Flow，DCF）模型為例，“這是一種簡單而直接的確定投資價值的方法”。當然，“這些光彩耀人的描述遺漏掉了一點，即估計將來現金流量的過程可一點也不簡單，一點也不直接。而且，如果不能以一定的置信度對現金流量進行預測，那么，那個自吹自擂的‘有力的分析工具’中對那些現金流量進行貼現的‘方法’又從何而來呢？”（P10）“對這些‘有力的分析工具’的更合適的評價是這些工具避開了所有真正困難的問題，不予解答。。”（P10）“即使估計出現金流量，仍然還存在選擇將這些現金流量進行貼現的最佳貼現率這個最困難的問題。這個技術含量很高的公式的剩余部分不過是技術含量很低的算術問題。”（P11）一般來說，數學模型或公式都存在假設。在公司財務中，“某些理論——有效市場理論、股利無關假設和其他以這個具有非常廣泛的理性的假設作為依據的理論——從這樣一種一廂情愿的角度來說是相當優美的，即提供了一個統一的參照系，這個參照系使整個財務框架以一種一致的方法固定下來，這種方式可以數學形式嚴格地加以運用（注意，重點在于數學上）。我的觀點是，雖然這些理論可能是優美的，但就像許多其它的金融或經濟政策所運用的頭腦簡單的方法那樣，他們是相當有害的。因為在太多的情況下，真正有影響的問題大多是在假發前提之外的。”（引言，P19）遺憾的是，“學者們正在努力使財務管理成為一門硬科學，可以簡化為代數表達式，并可用量化數據檢測的科學。他們拋棄了那些無法適用于代數的歷史和社會的深刻見解。這種優美的數學形式的代價是使管理人員應當提出的困難且現實的問題變得無足輕重。”（引言，P19）由此，我們看到，“現在有關財務的書籍所談論的是優美的數學模型，而不是混亂的公司。”（P6）“作為一學科，公司財務更是一門藝術，而非一門科學。管理工作所需的僅僅是答案的一個范圍，一個提供可能的快樂和不快的范圍，而不是什么代數的或精確的東西。精確性是學術界的那些為焦急的客戶制作精妙軟件的咨詢家們的一個有用的推銷工具。雖然對那些被不確定性所困擾的人來說，這是一種安慰。但在把握不確定性的未來方面，財務上的精確在最糟的情況下是一個陷阱，在最好的情況下也不過是一種錯覺。”（P7）退一步說，即便數學模型或公式對于決策而言是正確的，但是，由于決策者是具有人性化的財務經理人員，當一項提議到這更高的領導層時，“所有備選方案可能都已被篩選過了，而只留下經營人員所希望執行的那一個。在努力提出和修改一項建議以后，部門經理們只給高級管理者留下了極少的選擇，但他們相信，采納這個建議是符合公司利益的。無論高級管理層是否意識到這一點，他們都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在業務領域工作的那些人員的前期工作及判斷的限制。有力的分析工具（指數學模型或公式——引者注）并沒有什么大的幫助。”（P12）因此，我們要清楚，“商業與財務的生命不是邏輯而是經驗”。（P143）

　　公司財務注重各種信息資料的獲取，而不是各種信息資料的處理

　　在公司財務中，光有數學模型或公式遠遠不夠。數學模型或公式需要信息資料的支持。仍然以貼現現金流量模型為例，只要獲得預計未來現金流量和貼現率等各種信息資料，數據的處理在今天的計算機時代相當簡單。但是，這個時候，公司財務中的許多“技術含量很高的公式的剩余部分不過是技術含量很低的算術問題”。因此，對于公司財務而言，關鍵在于如何取得各種相關的信息資料以及把握這些信息資料的可靠性。如果獲取的信息資料本身不可靠，數據處理的結果也沒有多大用處。借用計算機語言就是“垃圾進，垃圾出”。更為嚴重的是，可能導致謬誤披上科學的外衣。即使是各種信息資料的獲取，也應該強調“適可而止”，而不是“止于至善”。任何財務決策不可能獲得100％的數據資料，財務經理人員也不能等到獲得100%的信息資料才做出財務決策。企業經營環境不斷變化，當財務經理人員已經取得95%的信息資料，而為了收集另外5%的信息資料，可能錯過商機。事實上，當財務經理人員收集到另外5%的信息資料時，時過境遷，原先收集的95%信息資料也成為不相關性信息了。這就要求財務經理人員需要具備面對不確定性環境的果斷判斷能力。這又是公司財務的人性化或非理性層面！
　　
　　誠然，《公司財務的理性與非理性》并不是一本全面系統的公司財務著作，而是要使讀者關注公司財務的基本觀念。觀念改變歷史的軌跡。對財務學有興趣的人如果能讀一讀這本書，一定會有所受益。